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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番外一(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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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番外一(二更)

結果,等到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小少年就從小心翼翼地依偎著她的胳膊變成了抱住她胳膊不撒手的狀態。

榻暖暖和和的,被子也暖暖和和的,少年蒼白的臉上因為這樣安心的一覺而浮現出了一點淡淡的血色,令他看起來健康了一點,羅敷還睡著的時候,他就已經小小的嗚咽一聲,上手揉了揉眼睛。

他躺在暖暖和和的被子裏,感覺很愜意,很舒服,下意識地把自己伸展成柔軟的一長條,要伸個大大的懶腰,他迷迷蒙蒙地睜開了雙眼……然後就看到了還睡著的羅敷。

半個懶腰就僵硬在榻上了。

少年又把自己縮了回去。

他把自己縮在被子的一角,側著身子窩著,眼睛很緩慢地眨了眨,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又忍不住動了動鼻子,用力地嗅了嗅。

有花香的味道,春天的味道。

荊無命並不知道,這其實是她頭上抹的桂花頭油的味道,桂花也不是春天開的花。他只是覺得很神奇,很新鮮——為什麽她的身上會源源不斷地傳來他喜歡的味道呢?

花香,溫暖……溫柔,關愛。

荊無命是天生天長的野獸,是詞匯貧瘠的小孩,他無法精準地說出自己的感覺,只覺得渾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裏都是愜意與安心。

他並不是沒有見過自己的同類。

五年之前,他的母親死後,他一個人在山上生存,也曾有誤打誤撞下山的經歷,但是那經歷並不好。

他只是擡頭看人而已,就被那人惡狠狠地毆打了一頓。很莫名的,他覺得山下是比山上更嚴酷的環境,與他格格不入。每個人看到他時的那種表情都很令他不舒服。

他的直覺告訴他,在山下會更容易死。

所以,前兩天剛剛睜眼的時候,他會那麽驚恐。

但是……她是不一樣的。

她沒有用那種眼神看他。

——這時候,少年荊無命不知道的是,他所討厭的“那種眼神”,叫做厭惡。他生了一雙太過妖異邪惡的眼睛,會令每一個見到他的人都生出一股憋悶,難受,惡寒,喘不上氣的感覺。

她沒有用“那種眼神”看他,還對他這麽好。

少年的鼻頭有點紅,他就這麽側躺著,一眨不眨地觀察了她好久,然後又慢慢地蹭過來一點,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她的胳膊。

羅敷:“…………”

羅敷當然早就察覺到有人在看她了!

一個不會武功的小孩子躺在一邊觀察她,羅敷要是連這也發現不了,那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她只是很好奇他要做什麽而已。

結果……小貓又抱住她的胳膊不撒手了,就像之前死死叼住被子不撒手一樣。

羅敷忍不住想笑。

她側了一下身,輕輕拍了一下少年的背,少年的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像是沒想到她是醒著的,有點慌慌張張地要放開

她。

——他還是記得幾乎所有人見了他都很厭惡的樣子,所以他不敢靠羅敷太近,怕她不高興。

羅敷把他裹在了被子裏,裹成了個球,道:“你睡著吧。”

她打算起來四處走走看看,順便研究一下竈房。

即使羅敷在這個武俠世界中已經混跡一年多了,但她其實很少有這種在野外破廟中小住的經歷,她不免感到很有興趣,想要多走走多看看——要當大俠的人,怎麽可以不精通野外生存呢!

羅敷:興致勃勃,jpg

荊無命也不睡了,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她身後。

結果羅敷的興致,被一只從屋角掉下來的大蜘蛛迅速給澆滅了。

蜘蛛掉下來的那一刻,羅敷連辮子都炸毛了,整個人背上出了一層白毛汗,差點嚇飛。好在還保持著一個高手喜怒不形於色的基礎,沒有當場尖叫出聲。

況且,蜘蛛還已經死了,從門框上掉下來,變成了蜘蛛碎片。

羅敷悄咪咪地松了口氣。

一扭頭,荊無命正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看。

這是一種觀察的神色。

他認真而仔細地觀察著羅敷,看到她柔軟的脖頸後忽然緊繃起來,手指也在一瞬間僵直,呼吸聲停了一下,隨即變得略有點急促。

他若有所思地說:“你害怕。”

——這反應他見過,就是昨天那個人被他殺死的時候露出的那種神色,只是很淺淡,沒那麽明顯而已。

羅敷下意識就要否認:“哪有,不要胡說八道。”

她很快速地遠離了那一小堆蜘蛛碎片,若無其事地轉身走掉了。

荊無命面無表情地盯著地上的殘骸,蹲下身,伸手戳了戳,碎片變得更碎了。

他若有所思地想:原來她害怕這個。

荊無命盯了那只蜘蛛很久很久,胸口忽然因為興奮而微微起伏起來,瞳孔也像只貓一樣縮了起來,露出了舔爪子一樣的表情。

接下來的幾天,是羅敷自穿越之後過的最奇特,也最平靜的幾天。

——說奇特,是因為她的確沒有在這種環境之下住過;說平靜,卻是因為這裏人跡罕至,莫說上官金虹了,連只野豬都見不著。

不過說來……上官金虹和野豬王也差不了多少。金錢幫這種神經兮兮的組織,走到哪裏,就像是野豬亂拱一樣,又是殺人又是搶東西,不搞的一團糟不算完,雖然現在的金錢幫遠沒有十年之後那樣勢大,但蠻橫不講理這一點卻已經很有那樣子了。

就說《如意蘭花手》,這乃是江湖上最近傳出的一份藏頭詩,據說乃是如意仙子的女兒臨死前寫下的。她花了二十年都未練成她母親自創的神功,內疚,絕望,抱憾終身,認為自己是埋沒母親神功的罪人,臨死之前找了一處風水寶地藏了這秘籍,又寫下了這首藏頭詩,暗藏玄機。

此詩是羅敷所破解,此物是羅敷所掘出,理所當然應該歸羅敷所有,可上官金虹知道

了之後,居然就直接上門來殺她搶她!真是豈有此理!

羅敷恨恨地想:你要殺我搶我,我就搶走你未來最重要的左右手,以後我遲早一巴掌拍死你這頭野豬王!

在心裏痛罵完了上官金虹,繼續窩在小院兒裏過日子。

竈房裏有竈臺,柴房裏有柴火,鐵鍋什麽的當然沒有,不過陶盆有一二,豁了口的陶碗也有一二。

破廟後頭不遠的地方,有一條結冰的小河,金色的日光照耀在河面上,使得它像是一條玉帶般閃閃發光,美麗極了。

皚皚白雪也美麗極了,但荊無命顯然不太喜歡。

白雪對於羅敷來說是冬日雪景,是打雪仗的童趣,對荊無命來說卻意味著挨凍,挨餓,一連串的災禍和需要忍受的痛苦。

第二天,羅敷果然去試著弄了一床褥子。

褥子這種東西她沒弄過,系統裏沒有成品,只有半成品工具包。不過,雖然她沒弄過,根據基本的常識也知道,其實就是把棉花塞到兩塊布的中間,然後再縫上嘛!

她指揮荊無命把老棉布平鋪一層在火炕上,然後把棉花撕好,均勻地一層層鋪上去。

羅敷的外婆曾經跟她講過北方農村的生活,棉花這東西是不能下水洗的,一洗就廢了,像是棉被,棉衣臟了之後,正確的做法是拆掉,只洗外面的布,然後再重新縫。

至於棉花呢,棉花是需要彈的,彈到蓬松柔軟,才能起到保暖的作用,所謂“彈棉花的”,做的就是這個工作,每年入冬之前,就要把舊棉絮都拿出來,重新彈一彈。

當然啦,「萬人迷系統」還沒喪心病狂到認為彈棉花也是合格萬人迷所必備的技能之一,所以材料包裏的棉花是可以立即使用的。

少年跪坐在榻邊兒,垂著頭一點一點地把棉花鋪上去,又不知道為什麽感覺鼻子有點癢,忍不住“阿嚏!”打了個噴嚏,輕飄飄的棉絮飛了起來,他呆住了,有點驚慌地伸手去抓。

羅敷:捧臉,jpg

啊,如果有相機就好了,這個畫面拍下來一定很可愛。

把棉花平整鋪好,上面再包上一層老棉布,用縫衣針慢慢地縫起來……縫的有點醜,不過算了。

她和荊無命兩個人一起把這床非常有分量的厚褥子鋪在了火炕上,稻草就可以不用了。

躺上去看看,嗯,還不錯……就是老棉布有點硬。

系統裏買的這種棉布,很像是那種以前農村裏手工織的布,從紡紗到織布全是人工,因棉線不夠牢固要上漿,上了漿之後再織,織出來的布確實硬,要多穿一穿,多洗一洗才會柔軟舒服。

為什麽要買這個呢……因為便宜。

羅敷成功地縫了一床褥子,卻也沒有什麽興趣再多縫一床被子,她實在不想蓋粗糙的被子,況且現在肚子也有些餓了。

荊無命又開始忙前忙後了,他去竈臺生火,找了跟比較直的樹枝,把外層的樹皮搓掉,然後把包子一個個穿上去,放在火上面烤熟,像拿冰糖葫蘆一樣拿過來

給羅敷吃。

下午,一起去河裏捉魚。

小河已經結冰,冰層還很厚重,人在上面走路跑跳都沒問題,荊無命不會武功,身上雖然有一層薄肌肉,但畢竟年紀還小,不是非常有力,冬天蹲在河邊,像是一只吃不到魚只能狂撓冰面,淒厲喵喵叫的可憐小貓。

對羅敷來說,這就不是什麽問題啦。

九尺長鞭重重一揮,冰面驟然碎裂,濺起了千百片在陽光下閃耀著晶瑩光芒的冰片,再一鞭下去,水面濺起水花,被一鞭抽暈的魚飛了起來,又落回水裏,在河面上翻起了肚皮。

荊無命的眼睛都睜圓了。

他所覺得難以獲得的一切……在她手下,都是那麽輕而易舉。

他跑到小河邊上,捏著魚頭朝羅敷揮手,可憐的魚尾巴在他手裏一晃一晃的,少年的眼睛亮亮的,就差抱著生魚直接啃一口了。

羅敷又輕輕甩了一鞭,抽暈了兩條魚。

這鞭子還不能甩重了,怕把魚直接抽成魚肉泥。

少年懷裏抱著二條魚,滿載而歸!

晚上吃烤魚!

魚是荊無命處理的,他常在野外吃魚,處理東西比羅敷處理的好多了,回去之後就開始扒拉他的窩,扒拉出一塊比較鋒利的石頭開始刮魚鱗,給魚開膛破肚。

……原來是個還生活在石器時代的小少年。

羅敷饒有興趣地去看他那一堆各異的東西,並猜測著作用:這個是石手斧,砍樹枝用的,那個是木矛……是不是可以拿來挖樹根?

總之,還蠻厲害的。

魚烤好了,撒上羅敷從客棧廚房順的鹽,薄薄撒了一層,味道很是不錯。

她想:如果這時候有張二的醬料就好了。

少年吃得臉上紅撲撲的,眼睛也瞇了起來。

把魚肉吃得幹幹凈凈後,他一點兒都不浪費食物,把魚最中間的那根主刺扔到火了烤了,還殷勤地拿給羅敷吃。

羅敷很疑惑:“這個可以吃麽?”

少年的嘴裏叼著一截魚骨,點點頭,哢哧咬了一口,在嘴裏哢哧哢哧地嚼嚼,聽聲音是非常脆的。

羅敷嘗了一口,有點驚訝。

魚骨裏的油脂居然還蠻豐富的,烤脆了之後吃很香的。

他們兩個像是一大一小兩只吃魚貓,讓魚得以在他們肚子裏獲得全屍……

吃飽喝足,炭燒暖,上炕,睡覺!

少年又依偎在她胳膊旁邊睡著了,到了半夜,又無意識地抱住了她的胳膊。

不缺炭,也不缺吃的,冬季裏蚊蟲絕跡,屋子後面還有溪流可隨時取水,如此一來,只是小住的話,這裏的生活還蠻不錯的嘛。

羅敷白日起來,先是打坐,翻開秘籍細心揣摩新武功,到了中午就去後山抽暈幾條魚,下午收拾收拾屋子,或者去取水燒熱,洗頭發,擦身子。弄完這些後,她會和荊無命待在一塊兒。

他胸口的傷勢漸漸好了,羅敷就把自己的短劍給他,指點他一些

練劍的訣竅。

他果然是個劍術上的天才。

天才是不需要套路的,成套的劍法在他面前完全沒有用,他一握到那柄短劍,就好似立刻知道要怎麽用。

羅敷用匕首和他過招,他固然完全沒有內力,沒有章法,也沒有穩固的下盤,但他已經能夠憑借本能,抓住最適合出手的機會。

內力可以練,章法可以學,穩固的下盤可以通過紮馬步來得到,但這種天生的戰鬥本能,敏銳的觀察力和絕對奇詭的出手,卻是多少人苦練了一輩子都沒法做到的。

這就是天賦,再過十年,他必定是這世上劍術最高的人之一!

羅敷有點高興,摸摸他的頭。

荊無命也很高興,他抱著羅敷的秋水劍睡覺……當然啦,是一邊抱著秋水劍,一邊抱著羅敷的胳膊。

十天的時間轉眼過去,外頭鬧得天翻地覆也好,羅敷在這裏美滋滋的過日子。

她又一次拆了繃帶,幫荊無命看看心口上的鞭痕。

差不多已經開始結痂了。

羅敷笑道:“傷快好了。”

少年聽見這話後,肌肉忽然又緊繃了一瞬,有點痛苦似得緊張起來。

羅敷:“嗯?怎麽了?”

少年怔怔的,說:“我沒事。”

羅敷又幫他把繃帶裹好。

這一天晚上,荊無命卻睡得很晚。

他一直在觀察羅敷,仔細地聽她的呼吸聲,確認她睡著之後,他悄悄地爬下了炕,帶著秋水劍,悄悄地從屋子裏走出去,找了個有月光照射的小角落,慢慢地解開了自己的上衣,解開了繃帶,露出了胸口猙獰如蜈蚣爬過的鞭痕。

他低下頭看了看,面上全無表情。

荊無命忽然用左手拔出了秋水劍,反手一劍,用力地劃開了自己原本已經結痂的傷口!

鮮血順著劍身緩緩落下,少年蒼白的手背驟然暴起青筋,五指死死地攥住了劍柄。

但他的臉上還是一丁點表情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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